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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仨 || 李志新

2020-05-12 22:17:40



自从妹妹出生以后,一周零八个月的我就被妈妈抛弃了,无情地撵到了奶奶屋。从此开始了我寄人篱下的悲惨岁月。这一呆就是二十四年,除了家里来人,奶奶屋里着不开了,又把我撵回妈妈屋,否则我永远蜷缩在奶奶屋的炕梢,我,奶奶,爷爷的相依为命的日子开始了。

奶奶走到哪我就跟到哪,我就像个小猴子,跟在奶奶身后,拽着奶奶的衣襟寸步不离,晚上睡在奶奶的温暖的怀里,奶奶起早做饭,就把我塞到爷爷被窝里。


一个伴随半生的美丽绰号


因为从小缺少母爱,所以我故意胡搅蛮缠,只要是一点事不顺我心,我就“哇哇”哭个不停。大家都叫我“大蛮蛋”。经常是早上,大家都放桌子要吃饭了,不管爷爷怎么叫我,我就是装睡。奶奶就示意爷爷把我再往炕梢推,“别叫她了,睡不醒,她起来诈尸,我可哄不好。”这时外面准传来妈妈的训斥声“把她给我拖起来,自己不吃饭还叫别人吃饭不?”奶奶一准在求情:“让她睡会吧,咱们先吃。”“你就惯着吧,都是你惯的,不给她留饭,饿着她。”妈妈还在嚷嚷,我赶紧把头缩进被窝。

可是饭一上桌,我就忍不住了,好香啊,想起来,又不好意思,听动静,大家刚一吃完,我一骨碌爬起来,“饿了吧,锅里给你坐着呢,我给你拿去,以后你可早点起来吧,你妈要揍你我可拉不住。”奶奶一边把饭放到我面前,一边磨叨,“就不起,让她打死我吧。” 

一个秋日的早晨,到处金灿灿的,丰收的景象溢满小院,大家都在忙里忙外扒棒子,因为一点事,我又哭起来了。起先站着哭,站着累了,看见园子边上有个破黑盖顶,我就走过去坐那上边哭,盖顶滑,哭着哭着就滑下去了,我再上去,再哭。妈妈更生气了,“今天谁都别管她,让她哭,看她哭到是么时候?”她下死命令了。我用手捂着脸从手指缝里往外看,奶奶焦急地站在月台上,看着我,可是不敢上前。只有妹妹站在我面前,像看耍猴似的看着我,小声说:“你别哭了。”我才不会听她的,多没面子,大人都没来哄我,再说,用你献什么殷勤,你抢走了我的妈妈,我还想起来揍你呢。其实我早就哭累了,可是没人来哄我,自己终止这场哭,太没面子,我就在那装哭。



这时,爷爷终于烦了,冲过来一把抄起来,夹在腋下,“你这孩子没完没了了是不,我非把你扔井去,看你还老哭不?”啊,这吓我一跳,怎么半道杀出来个爷爷,“放我下来,放我下来呀!”我使劲蹬着小腿,奶奶在后边边追边叫:“老头子,老头子,快放下她。新、新,快点说好的呀!”我才不告饶,爷爷见我不说,更生气了,把我抱到井边,“你再老哭,我就把你扔下去。”我吓得不哭了,睁开眼睛一看,黑咕隆咚的井,深不见底,太可怕了,但是爷爷怎么舍得把我扔井去,就是吓唬吓唬我而已,“扔吧扔吧。”我假装往下挣,爷爷见这招都没吓到我,又气呼呼地把我扔到破盖顶上,但是想起来真后怕,我吓得终于不哭了。据说当时把妈妈吓够呛,万一失手我掉井里怎么办?


枕着你的故事入眠


奶奶有一双巧手,能把碎纸剪成各种各样的花边,暖暖的午后,奶奶拿着剪子像变戏法似的,一会功夫,纸片就变成了好看的图案。我歪在奶奶身边,也学着奶奶的样子剪来剪去,剪得乱七八糟,我懊恼地揉作一团。没奶奶手巧,我就下了地,红柜上有一个镜子,黑黑破破的,人都照不清,但是上面的两朵花挺漂亮。我就拿张纸,跪在櫈子上,在那一笔一画照着画。太难画了,画的一点都不像,人家为什么画的那么好。我就不行。拿给奶奶看,奶奶居然说:“画的不赖。”爷爷也点头赞许。我就再画一遍,难不成我美术的这点天赋遗传于奶奶?

夜深人静,万籁俱寂,爷爷又开讲了,。话说那是1947年。,他被迫扔下新婚不久的奶奶,开始了他短暂的军旅生涯。开始他驻扎在山海关老龙头,又转战在葫芦岛,辽沈战役一打响,他就成了俘虏,一起入伍的老太爷交枪不杀后随大军南下,又抗美援朝,成了英雄。他说他自己贪妻恋子,可是他对奶奶好吗?那时还没有孩子,他说如果南下再抗美援朝,说不定就没命了,我想说他贪生怕死。可是我没敢说。况且,他要真的牺牲了,那还有我,我得谢谢他回头是岸。我还经常问爷爷:“爷爷,你们当时时不时经常歪戴着帽子斜瞪眼,扛着枪去老百姓家偷鸡?”他就会很生气:“我们可没有,我们可是正规军。”还正规军,?还不服?

他的那些事,他每天津津乐道,我和奶奶是他忠实的听众,可能奶奶听着听着越发觉得丈夫的伟大,我却听得昏昏入睡。每天枕着爷爷的故事入眠,把它的故事记在心间。


旧的不去,新的不来


80年代,家家户户都有一台收音机,爸爸买了一台红色的收音机,不知怎么就让我据为己有了。我每天晚上抱着它听《岳飞传》,这可是我的宝贝,我经常把它放在大腿上听。



有一天晚上,我倚着炕梢,坐在炕沿上,收音机放在我腿上。突然我的困劲上来了,“奶、奶,快给我焐炕,我困了。”奶奶赶忙发下手里的活计,“好、好,马上、马上。”“快点,快点呀!”我颠打着大腿,竟然忘了腿上的收音机,“啪”的一声,收音机重重摔在了地上。我愣了一下,转而大声哭了起来:“都怨你们俩,看,收音机摔坏了。”爸爸听到了跑了过来,给了我两拳头,“看你这个闹,坏了吧,以后看你听啥?”我这个哭啊,没收音机,我可怎么活。

不久爸爸买了一台录音机,带收音的,我美其名曰:听英语。其实在听流行歌曲,当然也有几盘戏曲带子。夏日的午后,微风轻轻掠过房檐,爷爷叫我:“新,放个老戏听听。”我跳下地,一边翻带子一边回头问:“爷,听啥?《秦香莲》还是《杨三姐》?”随即悠扬婉转的戏曲弥漫了整个小屋,爷爷在炕头翘着二郎腿,微闭着眼睛,和着戏曲一脸沉醉,奶奶照例忙着她手里的活计。我抱着猫倒在炕里,美美地睡着了。乐声飘出窗子,飘进黄瓜架里,飘进葫芦架下……这是属于我们仨的幸福时光。

擀饺子皮  烙饼  人生总有第一次

我从小就学会了包饺子,包的饺子还得到了众人的交口称赞,说什么饺子包的漂亮好看,长大找的对象就俊,但是许多年过后证明这不过就是美好的愿望。但是有大人擀皮。我没学。

有一年的正月,我大舅爷来了,大舅爷是个和蔼的老人,慈眉善目,笑容总是挂在脸上。奶奶一看他大哥来了,很高兴,就张罗着包饺子。一切就绪以后,奶奶就用手捻饺子皮,一次捻两个。还宽慰我说:“以前大家不会擀皮。都这么着。”这也太费劲了,我就拿起擀面杖骨碌着擀,左擀擀,右擀擀。后来想想妈妈擀皮的样子,一手拿着面剂子,一手拿着擀面杖,擀一下换一下手,慢慢的我居然学会了我高兴地手舞足蹈。大舅爷和爷爷坐在炕上拉着话,我全然不顾一脸一身面“爷,大舅爷,你们看,我多能耐,我都会擀皮了。”他们仨笑着,夸我聪明能干。我美得不要不要的。我觉得那天我们四个吃的饺子好香啊!


许多年过去了,我还记得外屋雾气弥漫,奶奶笑意连连煮着饺子,大舅爷眯眯笑着。

有一个下雨天,外面小雨淅淅沥沥,远山近水一片朦胧。屋里我和爷爷坐在炕上,百无聊赖,奶奶和妈妈都不在家。“爷,我想吃烙饼了。”爷爷正双手抱头,翘着他那招牌式的二郎腿仰卧在枕头之上。“烙饼?今天你可吃不上。你奶和你妈都不在家。”“可是,爷,我就想吃。”我噘着嘴,愁眉苦脸,“想吃?那也白搭,咱俩又不会做。”我撅了半天嘴,突然为了吃,就和出去了,我跳下地,“爷,我和面烙饼去。”爷爷吓了一跳,坐了起来。“你行吗?别瞎闹。”我舀来面,倒上水,倒多少水呢?我又没和过面,用筷子把拉面还行,要用手揉面可难为了我,那面黏黏的。沾得我满手都是,怎么揉都揉不到一块去,一点都不听话。



那时,我哪懂开水烫面面,醒面这些。我只懂把面皮擀开,往上倒油,油多就好吃。放上油,卷起来,切开,把小剂子再擀开。爷爷已经抱来了松毛,烙饼可不用大火,得小火,,松毛太爱冒烟了,这饼烙地太不容易了,热锅烤着,烟熏着,烟熏火燎中,七手八脚,饼终于出了锅。拿了个一咬,傻眼了,这味不对啊,“爷,这淡,烙饼得放盐是不?可是我怎么知道?”我闷闷不乐“好吃好吃,第一次做成这样不赖了。”我吃着没滋味、硬硬的饼默默无语,爷爷却吃得很高兴……


火盆  手套暖人心


记忆中,小时候的冬天出奇的冷,滴水成冰,早起窗子上总是结着厚厚的冰,太阳一照,流了窗台一堆水。

冬日的夜晚我坐在小桌子上写作业,爷爷奶奶早早地焐好炕,爷爷照例倚在炕头翘他的二郎腿。奶奶则端着火盆在我的被子上,从下到上给我焐被窝。一块焐热乎了,就往上挪,一点点往上挪,直到她躺下睡觉。我觉得冷了就钻进被窝,被窝里可真暖和。我就趴着写作业,背书。冻手了,就把右手放被窝,左手翻书,来回换手,爷爷有时睡醒一觉,就抬起头看我一眼:“新,学完了吗?睡吧。”我答应一声。

后来的日子奶奶总是对人说:“我们新,老学习,我睁开眼看看,她还学呢,我睁开眼看看,她还学呢。”

也是那样的冬日,我的小手冻了,冻得青一块紫一块,严重的地方都流脓出血了。奶奶看在眼里,疼在心上,先是用棉花做了厚厚的手套,还是不管事,不知听谁说的,用猪膀胱,揉软了做里,不冻手。他就给我做了一个。

每晚奶奶总是把手套放在爷爷的毡子底下热着,早上爷爷叠好炕,手套漏了出来,火还没扒上来,奶奶就上炕把手套坐在屁股底下,“可不能让手套凉了,得暖和着。”妈妈扒上火,奶奶立刻把手套从屁股底下拿出手套放在火盆垫底下,看着我背上书包要走,快速从火盆底下拽出手套,套在我手上,“这手套热乎,快带上走吧。”走进冰天雪地,唯有这双手套温暖着我。


我是你的骄傲吗


随着年级的长大,我就不那么爱撒蛮了,而且我的学习越来越好,每当我拿回一张奖状,爷爷准笑眯眯地端详半天,从头到尾,一字不落地念一遍,端端正正贴在墙上。每逢过年的时候,家里有人来拜年,他总是提醒别人看那一墙奖状,生怕别人看不见。后来我在外上学,成绩由学校邮到家里,每次大喇叭一喊,他准第一个去拿信,那时,我生怕哪科考不好,他打开信时,失望的眼神。


我们村有尊师重教的传统。每逢冬日下雪,大雪封山,村里大喇叭一喊,有孩子的家长就扛上工具去肖家梁扫雪了。九七年冬天,头天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雪,正赶上第二天星期日,大队一广播,我就拿上扫帚要走,爷爷拦下我,“你都当老师了,你不去。”我一愣,我爷咋这样,“我去,我去给你扫道,你走粱。”说完扛起扫帚就走。我望着他佝偻着背,坚定地走出远门,走进茫茫雪野之中,那年他已经七十五岁了。



人 少了一个


 后来我出嫁了。

被垛矮了一截,晚上炕上的铺盖少了一床,养了二十四年的孙女嫁人了,他们可清闲清闲。

后来我有了孩子,孩子刚从三家抱回来,爷爷就搭粱来了,那是正月,天寒地冻,他坐在炕边,仔细地看着孩子。我说:“爷,我过几天就回去了,这大冷天你还跑来干啥?”“我听小曼说这孩子眼睛有点歪,我就来看看,这不也没毛病吗?”吃了饭,又冒了寒风,搭粱回去了。那时他已经78岁。

过了几年,奶奶病了,一个冬天感冒都不好,也不爱吃饭,每次回家,我都强迫他吃饭。,她很怕风,每次出屋都用手捂着嘴,勉强到了春天,她的病貌似好了很多。

有一次我回家,下午我要走的时候,她坐在炕梢,倚着被垛,“我不能给你捞酸菜了,你自己捞去吧,你放点开水,把手放热水里热一下,省的渣手。”她的脸上现出歉意,觉得对不住我。我拿了根香蕉,扒开,递到她手上,看着她咬了一口,“你吃香蕉,我自己能捞,你吃了得咽下去,你不常说,人是铁,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。奥,奶奶。”



我倒了一盆热水,撩起门帘搭到门上,刚在热水中蘸过的手一放到酸菜缸里,渣骨冰凉,这已经是春天,那么多个冬天,这带着冰的酸菜缸该有多冷,我回过头,看一眼炕梢的她。,她手里拿着香蕉,脸上些许痛苦的表情,显然嘴里的香蕉还没有咽下,她默默地看着我,费力地做出吞咽的样子,“凉吧,都怪我不能给你捞了。”夕阳的余晖打在她瘦弱的脸上,“新哪,我跟你说,以后别打彤彤了,她还小呢,你小时候不是比她还蛮吗?”

我没说话,转过身,捞我的酸菜,却泪湿眼底。奶奶有一手好刀工,能闭着眼睛切菜,切酸菜时,会先把菜帮片薄,切成很细的丝,我佩服得五体投地,恐怕她切了手。以前都是她捞完酸菜,给我细细地切好,让我带走。

我们家三十晚上包的饺子,从我记事起就是酸菜馅的,她这样说:“我们新爱吃酸菜馅的。”

一个月后,奶奶走了。


人又少了一个


被垛又矮了一截,晚上炕上的铺盖又少了一床。

奶奶去了以后,爷爷的身体爷每况愈下,开始拄拐棍了,以前每次听说我回家,总是早早地到大道上等,不时向南边张望,看到我从车上跳下来,就很高兴,费力地站起来,蹒跚地跟在我身后,好强的他上台阶后来都费劲,但我要扶他,他却不用,他觉得他还行。

最后一次,我早上要坐车走,上他那屋,“爷,我走了,过些天回来看你,你别下地了。”当我在大道上等车,他拄着拐棍出现在大门口,爸爸挥手让他回去,他不肯,就站在那,张望着我…

在那以后不久,他再也下不了地了,只能坐在炕上望着东山梁顶,再也不能用脚去丈量小村的山山水水了。

以前每次回家,晚上我就打好洗脚水,端到炕沿边,放到磴上,他就自己洗脚,后来,他弯不下腰,够不到脚了,我就给他洗脚,指甲太硬了,得用剪子剪。

后来,他记不住事了,很多事忘记,刚刚吃完饭,就说自己没吃,很多人都想不起来。我每次回家,第一句就问他:“我是谁呀?你说我是谁?”我生怕他忘了我,可是他总是用浑浊的眼睛端详一下我,继而露出笑容:“你不是新吗,我还不认识你。”

有一天早上,我起来,上东屋看他,只见他已经穿好衣服,再一看不对,他把秋裤穿在了裤子的外面,我大声对他说:“爷,你的裤子穿错了,这条穿在里面,这条才应该穿在外面呢?”我边说边指着他的裤子,他茫然的看着我,好像明白了。我出去一会,就听见那屋传来他叫我的声音,“新、新。”我赶紧跑过去,“爷,咋了?”“你看,我穿的对不?”他摸一下自己的裤子,我一看,大声说,“对了。”他笑得很开心,像做好一件事的孩子。不过几分钟,又叫我,还是同样的话,再过几分钟,还是同样的话。

他去世那年暑假,我给他拆洗被子,觉得他的被罩不好了,就找了一个软软的被罩过来给他换上,淡红色的被罩铺满一炕,他依然坐在炕头,我摸摸被罩,“爷,你看这被罩,软乎不?”他笑着摸摸,点点头,阳光真好,照着我俩的笑脸。多年前,这缝被子的是奶奶,是我俩看着奶奶,多希望阳光不散,你俩永远不老。

十月一回家,在爷爷那屋擦玻璃,这回他没有他惯有的姿势,而是侧卧蜷缩成一团,曾经那么健壮的他就像一个小孩子,瘦到皮包骨头。我拿一条毯子给他盖上,他眼睛动了动,身上时常一激灵一激灵的,阳光依旧,可这样的阳光他还能几回。我静静地看着他,鼻子一酸,悲从中来。

一个月后,他去了,临死前,他喊着,“新,领着彤彤回来……”

被垛又矮了一截,晚上炕上光秃秃的。

有人说,在月光下奔跑,故去的人会看到你,在无数个有月亮的晚上,我仰望天空……

我一个人想念我们仨。



作者简介:李志新,喜欢安于静谧的角落捧一本书,暖阳浅浅;喜欢徜徉在文字的世界,不惊不扰。容易被生活的点滴打动,柔软的心房偶尔泛起层层涟漪;间或拿起一只素笔,记录大千世界的红尘往事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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